今天總裁辦的眾人遭到了宋總的殘忍壓榨，安排好的會議全部提前，所有工作在下午六點前結束。提前下班加明天放假是個好消息，只是大家已經累得沒勁興奮了。

游魂一般離開景淩大廈，鄭音正感慨解脫，忽然接到老板的電話。

“訂99朵玫瑰，最好的品種。一小時後送到四月大街鴻雁廣場7樓海底撈3號包廂。卡片寫……‘送給我的Alpha，蔣意超’。”

鄭音：“好的老板！”

鄭音是宋明銳的生活助理，入職之前，她本以為自己能看到豪門鬥爭、上流社會的奢靡生活、商戰暗湧、紙醉金迷的男女關系或是偶像劇般的愛情……然而事實上，她做的最多的事是幫宋明銳接電話、沖咖啡、跑腿、買飯、買衣服。

如今能幫訂一束花，四舍五入也是實現自己當初的幻想了，鄭音精神抖擻，打開手機，開始查最貴的玫瑰花。最貴的自然就是最好的！反正也不花她的錢！

……

上午蔣意超參加了面試。面試的是一家私人小律所，感覺還不錯，面試官對他挺滿意的。不過去接機那天上午的面試官對他也挺滿意，然而最後蔣意超還是沒拿到offer。

法律專業好點的單位很多都要求碩士及以上學歷，要進正規大律所當實習生還得先考法律職業資格證，蔣意超當然報名了也考了，但沒過。

當初蔣意超是被調劑到法學的，能一科不掛地堅持到如今已經是毅力驚人萬分勤奮了。法考說難也難，不過看陶俊馳過得那樣輕松寫意，蔣意超又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沒這方面的天分。

出了律所，蔣意超對著大街嘆了口氣，不知道自己應該何去何從。

晚上六點，他到了和宋明銳約定好的鴻雁廣場。

鴻雁的商場他陪朋友逛過幾次，時不時也過來看看電影，因此還算熟悉。等宋明銳的時候，他悄悄拿出手機查了一下，想知道商城裏，或是這周邊有什麽高級餐廳，可能就是宋明銳今天要帶他去吃飯的地方。

蔣意超有些發愁。這幾次約會，他吃掉了宋明銳好幾萬，想找時間回請過去，宋明銳卻每天都很忙，忙到飯都沒法按時吃。

自上次去吃了宋明銳阿姨開的私房菜，答應阿姨“監督”宋明銳的吃飯情況之後，蔣意超每天堅持給宋明銳發的微信消息除了早安晚安，就是“早飯吃的什麽？”“吃午飯了嗎？”“晚飯吃了嗎？”

在皖省時，宋明銳回覆的反射弧巨長，作息也亂得一塌糊塗。蔣意超在網上關註桃源頤居的事，知道輿論影響不好——大概率也有競爭對手推波助瀾的因素，宋明銳偶爾出鏡的幾張照片精神狀態看起來也有些差。他十分擔心，差點就去皖省找宋明銳了。

那些天他想過以後中午去景淩給他送飯，但又有點心理陰影。

蔣意超來青大上學之後的第一個月，精力完全沒有放在學習上。說到底，青大只是一個跳板，他的最終目的是宋明銳，高高在上的，景淩集團總裁宋明銳。到了青州的第一晚，蔣意超在激動自己終於能和宋明銳呼吸同一個城市的空氣之餘，通過搜索引擎查到了景淩集團的地址，次日就去了重陽路88號，然後因為沒有門卡——別說辦公大樓了，連園區都沒進。

蔣意超不甘心，在接下來一周，試過蹲守——從沒蹲到過，試過跟車——跟錯了人，試過蒙混過關——當然沒過關。

之後，蔣意超因軍訓被迫中斷活動半個月。

但在軍訓的這半個月，蔣意超的思維沒有停過。他後來還試圖應聘景淩總部的實習生——呵呵，連簡歷往哪投都不知道；試過去宋明銳開會的大活動當志願者——完全被分配到了另一個區域，而且負責打雜；接著嘗試蹲守——他真的不認識宋明銳的車……

如此折騰了一個月，蔣意超上火了，急眼了。

某夜月黑風高，他試圖翻墻、暴力突進，以爭取一個見到心上人的機會——哪怕只一眼！

結果是他被扭送到派出所，蹲了一天一夜。

面對保安的聲聲控訴，警察的循循善誘，蔣意超蔫兒吧唧地認了錯。

然而認錯是表面的。

出來後的隔天，蔣意超又去了重陽路。隔著三百米的距離，保安就喊道：“他媽的你小子還敢來——”

蔣意超撒腿就跑。

之後兩年，蔣意超偶爾也去景淩園區看看。然而該保安實在是對這份工作太過長情，對人臉記憶力又特別好——聽說是退伍兵，特種部隊的，蔣意超但凡靠近，那“你他媽再過來我就報警”的目光真是清晰又鋒利，讓他不自覺地回憶起在派出所那淒苦又黑暗的一夜。

蔣意超一腔求之不得的苦悶，最終只能將精力投入到專業學習和社團活動中。

社團是陶俊馳組建的。是一個角色扮演社團，每周進行一次活動。扮演什麽呢？扮演一場庭審。角色有法官、律師、檢察官、被告、原告、書記員和陪審團等等。文學院的成員會通過討論給每周的角色扮演定一個大的故事框架，攝影院的負責拍照和錄影。法學專業的各位有時候扮法官，有時候扮律師，有時候扮檢察官，在定好的故事大框架內自由發揮。

而就像蝴蝶效應，因為蔣意超沒辦法見到宋明銳，於是在陶俊馳的極力邀請下他加入了這個社團，在社團恣肆的玩耍中get到了法律的魅力，然而他從小就對背誦深惡痛絕，喜歡不代表能學好，年年成績低空飛過，年年在社團活動上通過詭辯舌戰群雄。

這令蔣意超產生了錯覺，覺得自己雖然成績不太行，但會是個好律師。

現實卻是，他工作找不著，飯也不敢往宋明銳那兒送。

蔣意超回憶起過往的苦澀，正覺蕭瑟，便看到一輛熟悉的車在路口停下，一雙馬丁靴踏出來，男人高高瘦瘦，穿著一身英倫範的大衣，慢悠悠朝他走來。蔣意超那一腔煩懣頓時一掃而空，他不自覺地咧嘴笑起來，蹦跳著朝宋明銳揮手。

宋明銳今天這身已十分顯年輕，看起來至多二十七八歲。但在蔣意超面前，他仍然覺得自己的蒼老。

蔣意超裏面穿了件off-white的衛衣，外面套的是Burberry的連帽外套，Particle的長褲，腳上穿著一雙高幫匡威。牌子雜，搭配混，一身黑，只間或點綴了些許張揚色彩，就顯得這人格外朝氣蓬勃。有人大概會覺得穿成這樣不像樣、幼稚，但宋明銳看著還挺喜歡的。

不光是衣著，還有蔣意超的神態和動作。

宋明銳見到蔣意超也很高興，但他無法像他一樣，蹦起來揮手。更不會像他一樣，因為迫不及待，而向心愛的人飛奔而來。

蔣意超像一只黏人的大型犬，撞到宋明銳懷裏，大大方方抱了一下，很快松開。

兩人對視，都克制不住笑了。之後同時不好意思地分開視線，宋明銳一本正經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，身側的手卻悄悄撈住了蔣意超的手，牽著他往商場走。

“今天吃什麽？”蔣意超回握住他的手，輕快問道。

“火鍋。”

“唔？”鯤鵬火鍋？方向不對啊。

宋明銳對鴻雁不熟，一進去就迷了路，最終還是蔣意超帶他找到了電梯。

“幾樓？”蔣意超問。他心裏還在回憶鴻雁裏頭有什麽特別的火鍋店。

宋明銳擡手按了七樓。

七樓都是餐飲，吃的很多，蔣意超來過好多次，雖不能說每個店都熟悉，但對這裏的布局心裏還是有數的，都是常見的店，沒什麽特殊的。

跟著宋明銳，蔣意超驚訝地發現，他們到了海底撈。

海底撈外面好多人領了號在排隊，宋明銳走過去，卻沒要號，只說：“你好，我有預約。”

他報了姓和手機號，服務員便笑容滿面地把他們往裏頭引。

“預約？”穿過熱鬧的大堂，蔣意超小聲問，“包廂？”

宋明銳：“嗯。”

蔣意超：“……”

進了包廂，服務員把Pad給他們點單。

宋明銳照常要蔣意超先點，蔣意超感受著包廂的靜意，想了想，問道：“你是不是不太喜歡外面那種環境，嫌吵？”

“還好吧，”宋明銳說，“相對來說，包廂私密性好，更安靜，也更幹凈。”

蔣意超沈默了兩秒，說了聲“哦”，低下頭點菜。

宋明銳敏銳地察覺到他的低落，忽然站起來，把Pad從蔣意超手裏抽出來了。

“嗯？”

宋明銳對旁邊的服務員說：“給我們換到外面的座位。”

“呃……先生，現在是用餐高峰期，外面目前沒有空的座位，如果您要換，可能需要至少等15分鐘。”

“換。”宋明銳說。

“好的，我去和經理說，請您在這裏稍作等待。”

宋明銳坐回去，看著蔣意超說：“下次，如果不喜歡，可以直接說。”

這句式令蔣意超瞬間想到那條微信。

他低聲說：“好。”

蔣意超頓了頓，又解釋：“其實沒有不喜歡。只是……更喜歡熱鬧一點吧。”

“那你可以提出你的更喜歡。我們兩個人出來吃飯，要彼此商量著來對不對？”

蔣意超點點頭，忽而眼睛一亮，擡頭說：“那明天吃什麽，我定好不好。”

宋明銳笑道：“當然好。”

蔣意超也跟著笑了。

宋明銳心裏卻有些納悶，蔣意超這樣一個燦爛主動的性格，為什麽一對上他，就多了不必要的小心翼翼。這樣的克制讓他沒來由的覺得心酸。在宋明銳的想象裏，大型犬應當很親人，會肆無忌憚地把人撲在地上，踩一踩，舔一舔；但現實卻是，這只小狗眼巴巴地看著他，只敢伸爪子碰碰他的衣角，他需要一再說沒事、沒關系、你可以，蔣意超才會稍微踰矩一點兒。

蔣意超卻再清楚不過自己為什麽會這樣了。

因為當年他大膽求愛，而宋明銳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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